纳凉絮语:那些年·那些事·那些人
今年的夏天是个苦夏,进入七月中旬,连续十几天都是40度以上的高温,烈日炙烤着大地,连吸到口里的空气都觉得有些烫,田地里的庄稼,菜园里的菜都痛苦地垂下了头。青年人躲在开着空调的房间里看电视。因吃不消空调机里吹出来的冷气,老年人只好坐在电扇下闭目养神,听着摇头电扇的吱呀声,享受着阵阵和风带来的凉爽。
黄昏后,年纪大的人都会拿把芭蕉扇,拎张椅子聚集到村头那块空地上,去享受自然清风。夜幕低垂,繁星满天,老人们细语呢喃。大伙回忆大家谈,谈话内容无所不包;从劳动生产、家长里短到人情世故。
今天的话题扯到了一些地方干部的身上。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扒拉着那些人的逸闻趣事和是非功过。
84岁的孙三爷首先打开话匣子说;解放前我们柏垫镇的镇长就是姓施的镇长好一些,其它人的把把戏算是说不完。解放后叫柏垫区了,区政府的一号头头称“区委”。有个王区委是个大个子,五十挂边,头上连一根毛也没有,又光又亮。人们经常争论他的头发去哪儿了?有的人说是聪明和用脑过度把头毛都冲掉了。有的说:王区委原来是有头发的,只因钻山沟游击多年,树桠刺藤把他一头秀发挂的一根都不剩,因革命而丢掉头发,他对革命的贡献该多大啊!有人直接说:是个瘌痢头明镜子!说心里话,如果真是长瘌痢搞得头上没有一根毛了,那个罪可不是人受的。
王区委屁股上经常掛个刷了黄漆的木头盒子,一尺多长的木头盒子里面放支手枪,枪柄伸到盒子外面,上头还栓块红绸子。经这块红绸子一点缀,他那身土黄制服似乎亮丽了许多。那时候老百姓最敬畏掛“盒子炮”的人,打着笑脸和区委说话,眼睛却往“盒子炮”上瞄。
王区委工作起来是风风火火,经常穿上线麻草鞋下乡,一天要转好几个村子,晚上回到区政府,马上换上一双擦得锃亮的“大英皮鞋”,穿上大英皮鞋的王区委顿时精神了许多。皮鞋在石板路上敲出的声响和马蹄敲出来的声音差不多。
有一次接到上级指示说最近蒋介石要从天上放特务,他立即命令各乡各村,安排老百姓一家出一个人,都到冲冲洼洼的出口和山岗上放“瞭望哨”,发现特务及时向他报告。因为男人舍不得工夫要做活,家家户户都是派妇女去。妇女们牵着孩子拿着鞋底,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在指定的地方烧堆火,坐在石头上烤火、招呼孩子纳鞋底。“瞭望”了多日,连个特务的毛都没有见到,王区委说:一定要打“持久战”,看他能望哪里跑!过了几天,说特务被抓到了,不需要妇女们再“瞭望”了,都回去吧!
国家颁布《婚姻法》那会,地方政府的中心工作就是宣传和执行婚姻法的精神内容。
解放前穷苦人家的女孩大多数在十岁前就送给人家作“童养媳”。这对娘家来说可以减少一个吃饭的人,对婆家来说得到一个不要工钱的长工。童养媳在那个家庭的地位有时候不如一条狗,吃的是剩菜剩饭,睡的是草窝。天不亮起床到夜深人静,忙碌在屋里屋外;服侍老人,洗衣做饭,种菜喂猪。一天到晚屁股不能落凳子。更有一些恶婆婆变着法子折磨小媳妇,很多小媳妇未及成年便悲惨地离世了。好不容易熬到十六七岁,那家男孩无论是瘫瞎跛瘸,都要和他“圆房”成亲,而且不敢说半个不字。有点出息的男人在外面只要混的有点人样,就把她们扔在老家终老,理由是:父母包办,没有感情。胜利后,那些佩紫怀黄的将军们包括“林总”,有几个人的老婆是原配?
婚姻法的主要精神是:婚姻自主,恋爱自由。这对一些遵“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”而结婚,婚后又很痛苦的人和受尽磨难的“童养媳”们来说真是:天亮了!解放了!
很长一段时间到区政府的石板路上,来往着一对对青年男女,大部分是去离婚的(那时候乡政府是不办结、离婚证的)。有些男人在区政府外面等着进去离婚的女人出来,再和她一起进去办结婚证。刚开始的时候,经常有来离婚的男女吵嘴打架,为了维持秩序,区政府门口安排了一个挂“盒子炮”站岗的人。有一次一个男人殴打和他一起来离婚的女人,怪可怜的,被王区委看见了,王区委从木头盒子里拔出手枪,在那男人头上敲出了几个大紫包,把那男人吓得浑身发抖,面如土色。
听说王区委在老家也是有家室的,只因钻山沟,穿草莽,游击多年无暇顾及,时间一长全然没有半点“革命感情”了。看到他的同事和上级借执行婚姻法的东风,先先后后大部分都换了老婆,而且老婆的“质量”有了很大的提高;譬如年轻了,漂亮了,有的还能识文断字。他先是羡慕,接着就想明白了——这是革命的需要啊!为了革命我王某人要抓紧时间换老婆!王区委回到老家,个把星期就把先离婚再结婚的程序走完了。他一不点红烛,二不拜天地,搞个革命化婚礼成了亲。几天后王区委先一步回柏垫任上,说是先把租的房子布置好了(区政府没有房子给家属住)再写信通知新娘子来柏垫。
不长时间新房布置好了,叫新娘子来柏垫的信也寄出去了,信中说到了广德去找某单位某人,某人再打电话到柏垫区政府,他派人到广德城里去接。 很快就接到了广德打来的电话,派哪个去接好呢?王区委把头皮挠得通红。最后决定派一个叫“快来快去”的“小钻风”(通讯员),打早到广德城里去接区委夫人。
那时候柏垫到广德还没有通公路,路径是从柏垫到青峰岭、土桥、汪家桥、四马冲、石香炉、十里头再从南门岗进城,这是一条大路,来往的行人也很多。
“小钻风”进城见到了区委夫人。夫人十八九岁,模样标致,皮肤白皙。据区委说还认得不少字,就是成份高了点,她老子是个有几百亩田的地主。王区委说:反正我和他划清了界线。
“小钻风”看了顿时脚酸手软,快速带着区委夫人岀了城,一边走一边想出了歪主意;过了南大木桥他不往石香炉走,因为大路熟人多。走小路熟人会少一些,就从浪水湾到犁壁山。一路上他俩干柴加烈火不能自持,轻松地给区委同志做了一顶绿帽子。一直捱到夜深人静才从姚村回到柏垫。
从此以后这“小钻风”象吸鸦片烟一样上了癮,时不时到王区委私宅去转转。时间一长王区委看出了端倪,象审犯人一样恶狠狠凶巴巴的审问夫人,十八九岁的女儿家哪里见过这等阵仗,就象倒芝麻一样全部说了。把个王区委气的头皮青筋暴涨,面色血红。第二天亲自把夫人送回老家并离了婚。回来把这个色胆包天的小钻风撵回老窝种田去了。
没过多久,王区委可能是面子挂不住的原因,通过上级从柏垫调到另外一个地方去工作。临走那天,因为“小钻风”害得他好苦,再也不相信什么“机灵鬼”“小钻风”了,更不要他们帮忙。亲自挑着行李,戴着一顶绿色的“解放帽”,遮掩着青筋暴涨的头皮,摇摇晃晃地上任去了。
到这里,孙三爷说这个故事就讲完了。大家哈哈一笑说时间不早了,剩下的故事明天晚上再讲吧!
2017·8·1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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