茅 岭 新 晴
——唐国平
白茅岭,古称白茅山,海拔二百九十二米。岭头怪石裸露,白茅丛生,故名。山岭东麓有一处乡人称着庙凹的地方,是一条深邃而陡峻的山谷。拾级而上,山谷的顶端便是一座千年古刹的遗址,废墟上的残垣颓壁似在向我们诉说着当年的历史。废墟中间有两口古井,深不见底。井的旁边是一棵五人合抱粗细的高大白果树。据说,古人在建造寺庙时就一定要栽种一棵白果树(银杏),希望庙里的香火像白果树一样根深叶茂、千秋万载。今天,从这棵高耸入云的古树上,我们可读到这里曾经的辉煌与沧桑。
山不在高,有仙则灵。这白茅岭庙凹的古刹,始建于洪武元年(1368),名朝阳庵,又名缘隐庵。万历时易名朝阳禅院,供奉释迦摩尼铁佛一尊。据康熙六年州守杨苞主修的《广德州志》载:上通大驿,有豁眸亭,梁普通时,建铁佛古井。这说明,当时朝阳禅院不仅香火旺盛,而且是广德州府通往属地建平县(今郎溪县)的交通要道了。朝阳禅院的西南百余米有广平岭,岭上设有驿馆、酒肆、亭台。万历二十一年(1593),河南固始人段猷显任广德知州时,在广平岭上重构豁眸亭,并请巡抚彭礼为亭额提字。犹是在雨后初晴的朗日,坐在豁眸亭里一边眺望广郎全景,一边品茗赋诗,迁客骚人无不兴趣盎然。显而易见,“茅岭新晴”这个带有浓厚人文色彩的古代“广德十景”之一,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经典人文景观。
明嘉庆二十年(1541),福建诏安人沈洪任建平(今郎溪)训导,后任广德州学正。在调任途中经登白茅山夜不能寐,喟然长叹:危岭憩征鞍,苍茫眼界宽。湖光横树杪,山色耸云端。露重沾衣湿,风狂扑面寒。红尘多累我,前路正漫漫。和沈洪疲于仕途的颓废情绪相比,而段猷显的《登白茅山》“万里长空霁色开,单车行县此登台。敢云枭雁云中下,且喜桑麻雨后栽。绕经黄花争烂发,横空白鸟独飞来。松阴未转日方午,暂引香醪慰客怀。” 反映出了作为知州的诗人,登高远眺,看到自己治下的州、县一片繁荣景象,对前程充满希望的愉悦心情溢于笔端。
清康熙初年,庙宇和铁佛为豪民所毁。同治十三年里人捐修座殿三间,朝阳禅院又渐渐恢复昔日的繁荣。诗人潘鼐遍游广德州名山古刹,对白茅山岭雨后初晴的感怀“积雨初逢晴,天清霞霭收。岭头僧晒衲,溪口渡横舟。瀑布悬丹嶂,莓苔衬石邱……。”读来更是令人如临其境。特别是最后一句“径茅分郡邑,东望见桃州”,更有一种令人心神俱往的冲动。
可见,那朝年的白茅岭不仅是善男信女祈神求福的圣地,更是广德州官吏们经管建平,炫耀政绩的理想文苑。有诗为证“太首昂然来,群峰走络绎。控引得郡城,四面拥远碧。茅岭抗高骞,西北壮边堞……郎溪指顾间,疆畛忽中割。亭馆纷将迎,烟尘暢戍驿。俯视禾黍畴,高下异寻尺。昔贤六百塘,旱涝费经折。行县爰咨询,入境想遗迹。地势无迁移,先事握长策……”这是乾隆五十三年(1788)广德知州胡文铨(次年调任宁国府知府)写的《经白茅岭》一诗中的词句,这里既有他对广德山川形胜发自肺腑的赞美之情,更有借景舒怀,抒发自己勤政福民的政治抱负。
光绪五年,里人又在坐前殿捐建大殿三间。当时前后殿堂有这样两幅对联,其一:有诚心人何必去朝南海,神灵感应此处就是西天;其二:无我无人观自在,非空非色现如来。然而,白茅岭并非就是“陡巅豁吟眸,天外空翠积”的洞天福地,它没有与世隔绝,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。早在北宋末年,抗金名将岳飞在山岭安营扎寨,抗击金兵,岭上寨台、堑壕遗迹尚存;太平天国兵败天京,干王洪仁玕护佑洪秀全幼子洪天福贵在此隐藏数日后逃往宁国。
上世纪中叶,新中国成立后,共和国取消了旧的僧侣制度,朝阳庵的和尚全部还俗。当年大跃进时代,赵村人民公社成立,组织几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开进了庙凹,拆解了朝阳庵前后三进庙堂,将木料砖瓦全部搬运到十里外的东冲建人民公社的住所。
逝者如斯,往者往矣。古井虽枯,但古树尤荣。我的家乡就是白茅岭东面的白水塘,这里曾经是全县最大最古老的自然村落之一。村人每天早起,隔河相望,白茅岭依旧是千古不变的博大与深邃。在这些早起的人中,不乏有识之士,他们在思考,如何谱写“茅岭新晴”的最新诗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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